周砚的心猛地一沉。
他的指尖像是触到了一块千年寒冰那股干枯、脆弱的质感与包裹里其他纸张的柔韧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不像是自然风干倒像是被一种烈性药剂或是急火在瞬间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将那几张纸抽出来凑到灯下细看纸纤维已然断裂边缘呈现出细微的焦黄色仿佛随时会碎裂成齑粉。
他的心神被这诡异的纸张完全占据以至于手头的整理工作都变得机械而恍惚。
左手边是各地传回、等待“显影”的空白信笺;右手边则是从敌伪档案中截获的作废公文、旧账本这些是需要立刻焚毁的“伪书”。
而他自己的那本校勘笔记一本用蓝色硬封面包裹、记录了他近十年心血的册子就放在两堆纸的中间。
那本笔记是他唯一的私产也是他精神的孤岛。
在无数个隐姓埋名的日夜里他将所有对医理的辨析、对古籍的勘误一笔一划地刻录其中。
在扉页上他用小篆郑重地写下“周砚着”三个字。
这是他唯一敢于承认自己存在的地方一个永远不会被第二个人看到的、属于他自己的署名。
就在他出神思考那几张脆纸的来历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是负责外围警戒的伙计在示警。
周砚心头一紧条件反射地将手边的文件扫作一堆迅速推向身后的火盆。
他必须在敌人可能的突袭前销毁所有痕-迹。
一叠两叠……纸张被他利落地投入火盆。
当他拿起最后一叠准备投入时指尖触到了一抹熟悉的硬质感。
是那蓝色的硬封面! 他猛然惊醒瞳孔骤缩。
火舌已经贪婪地卷了上来舔舐着纸页的边缘。
蓝色的封面在高温下迅速卷曲、变黑他甚至能看到里面熟悉的字迹在火焰中扭曲、消散。
那一瞬间周砚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他伸出手指尖在离火焰半寸的地方剧烈地颤抖却终究没敢伸进去。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
他闻到了纸张燃烧的焦糊味那味道此刻却像是他十年心血被焚烧殆尽的尸臭。
白桃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周砚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不动地立在火盆前眼中是死寂的灰烬。
盆里的火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黑色的、微微发着红光的余烬。
她没有开口责备只是缓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那堆灰烬上轻声问道:“你觉得那本笔记是真的吗?” 周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哽咽像是困兽的悲鸣:“是真的……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现在没人看见了。
”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肩膀垮了下来。
被看见被承认哪怕只是被自己看见也是他作为“记录者”最后的尊严。
如今连这最后的证据都化为了乌有。
白桃没有说话她蹲下身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她用针尖在尚有余温的灰烬中轻轻拨动动作轻柔得像是在为亡者整理遗容。
突然她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从灰烬深处挑出半片还未完全炭化的纸角。
那纸角已被熏得焦黄边缘残破不全但借着灯光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用墨笔写下的三个字:“肝主怒”。
“你看”白桃将纸角递到周砚眼前“真东西烧不净就像谎话捂不热。
火只能烧掉纸烧不掉写在上面的道理。
你因为怕被发现而焦虑因心血被毁而愤怒这恰恰印证了这三个字。
” 周砚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那的确是他的笔迹。
他的怒火与绝望仿佛被这句他亲手写下的医理瞬间点破无所遁形。
当晚夜深人静。
白桃带着失魂落魄的周砚走进了白家宗祠的地窖。
地窖里阴冷干燥弥漫着陈年药材和旧纸张混合的独特气息。
她从一个上锁的樟木箱底取出一只用火漆密封的巨大陶罐。
“这是药王宗历代传人留下的‘焚契录’。
”白桃撬开封泥一股更为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装的不是荣耀的传承而是被我们亲手烧掉的失败与错误。
有遗训的草稿有签错了的契约有被证明是错的药方……” 她从中取出一卷用细麻绳捆扎的拓片集翻到最新的一页。
周砚凑近一看呼吸蓦地一滞。
那是一张炭迹拓片上面是无数焦黑的裂纹如同龟裂的大地。
而在拓片的边缘清晰地留着几个字的痕迹正是“白桃”二字。
那是她七日前当着所有核心骨干的面亲手焚烧自己名字时留下的印记。
“你看”白桃的手指抚过那些纵横交错的裂纹“每一道崩裂都是一条新的路。
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一个我们以为必须完美无瑕的壳。
你烧掉的不是‘周砚着’这三个字而是你以为‘周砚’必须永远正确、永远不犯错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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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桃花雪1937卦变金陵第489章 不怕写错只怕不写来源 http://www.mlmjz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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