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之畔寒风萧瑟。
韩信形容枯槁裹着一件勉强蔽体的破旧单衣蜷缩在冰冷的河滩石上。
手中的钓竿早已没了鱼线徒具其形。
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如同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意志。
昨日漂母的一饭之恩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被刺骨的绝望吞没。
他望着浑浊的河水眼神空洞那柄从不离身的旧剑此刻也显得如此沉重而可笑。
不远处几个市井泼皮嬉笑着围拢过来为首者正是曾逼他钻胯的屠夫之子。
“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剑客’吗?今儿钓到几条龙啊?”哄笑声刺耳。
“剑客? 我看是饿死鬼吧! 钻个胯大爷赏你块骨头啃啃?” 另一个泼皮将一块沾满污泥的骨头踢到韩信脚下。
羞辱如同毒蛇噬咬韩信的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死死抠进冰冷的沙石。
他想起漂母的话想起那渺茫的重报之誓一股血气直冲顶门但旋即又被冰冷的现实压垮。
反抗? 只会招致更残酷的殴打甚至丧命。
忍?这无边无际的屈辱和饥饿何时是尽头? 就在他濒临崩溃几乎要再次屈膝之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响起: “诸位何必如此刻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布长衫、风尘仆仆的中年文士牵着一匹驮着行囊的瘦马正站在不远处。
他面容儒雅眼神却带着一丝旅途的疲惫和洞察世事的悲悯。
泼皮们一愣见来者气度不凡(虽是布衣但那种从容非寻常商贾可比)一时有些忌惮。
“你谁啊?多管闲事!”屠夫之子色厉内荏地喝道。
文士不疾不徐地走近目光掠过地上的骨头和韩信惨白的脸眉头微蹙:“同是天涯行路人见人困顿心生恻隐罢了。
这位壮士”他看向韩信语气诚恳“观你气度非久困之人。
些许腌臜物何须挂怀?饿着肚子更易伤身。
” 他解下马背上的一个小包裹打开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得严实的、散发着诱人麦香的厚实锅盔(炒面饼)还有一小袋肉脯。
他取出一块锅盔和几片肉脯不由分说地塞到韩信冰凉的手中又将一件厚实的、半旧的羊皮坎肩披在韩信肩上。
“拿着先垫垫肚子挡挡风寒。
”文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暖意。
“这……”韩信握着温热的食物感受着肩上的暖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羞辱带来的冰冷被突如其来的暖流冲散眼眶瞬间酸涩。
泼皮们看着那厚实的锅盔和肉脯咽了咽口水还想聒噪。
文士目光扫过他们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怎么?想试试某腰间这柄剑利否?还是想尝尝‘蛛……’嗯某游历四方倒也有些朋友在郡府当差。
”他恰到好处地顿住手看似无意地拂过腰间佩剑的剑柄。
泼皮们被那眼神和意有所指的话唬住互相使了个眼色悻悻地骂骂咧咧走开了。
韩信这才回过神深深一揖:“多谢先生援手之恩!信……铭记五内!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文士摆摆手扶起他:“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鄙人姓周游学至此。
看壮士气宇当非池中之物何以困顿至此?”他顺势坐下仿佛只是旅途劳顿歇个脚。
韩信心中苦涩简略说了家道中落、寄食遭辱的遭遇言语间充满了不甘与迷茫。
周先生静静听着叹息一声:“时运不济龙游浅滩。
然宝剑锋从磨砺出大丈夫当忍常人所不能忍。
我观壮士身佩长剑可是习过兵法韬略?” 提到兵法韩信眼中黯淡的光芒瞬间亮起随即又黯淡下去: “幼时家父曾教也曾遍寻残卷研读然……纸上谈兵徒惹人笑于生计无益。
” “非也非也!”周先生正色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岂是儿戏? 纸上得来终觉浅然无‘知’何来‘行’?我观壮士谈吐见识不凡只是少了施展之地罢了。
” 他仿佛想起什么从行囊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旧简小心翼翼地展开一角露出里面古朴苍劲的字迹。
“此乃某家传之物可惜残缺不全只剩此卷中数篇讲些行军布阵、奇正相生之道。
于我这不通兵事的书生形同废纸。
”周先生将残卷递给韩信眼中带着一丝惋惜“今日得遇壮士也算有缘。
与其明珠蒙尘不如赠与识者。
或可解壮士胸中块垒聊作困顿之思。
” 韩信颤抖着接过那残卷只扫了一眼开头几句便如遭雷击!那精妙的论述那对战场态势入木三分的剖析远超他以往读过的任何兵书! 这绝非寻常家传之物!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先生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渴望。
周先生却已起身拍拍尘土:“好了此地不宜久留。
壮士保重。
他日若有机会或可去西北看看。
听闻那里新起一城名曰定远不奉暴秦苛政广纳四方贤才无论出身唯才是举。
不少失意之人在那里寻得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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