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里带着盐味不重像玻璃杯里溶了一粒盐。
医院天台的铁栏杆还残着夜露指尖一碰就把水迹划成几道细线。
夏堇把外套领口折好站在边缘看那道若有若无的白。
城市的轮廓在灰昼里起伏像一张被揉过的纸又慢慢被风抻平。
“信号塔还在闪。
”阮初把手摇发电机的把手扣上轻轻试了两下齿轮的声响像一只小兽在咬铁。
“频率变慢了像是在省电。
” “它怕黑。
”闻叙从楼梯口上来手里夹着一本旧病历夹“我在档案室翻到一段接入日志。
很早之前有人把湾区的海面做过‘边界试验’——梦权信号穿不过去或者说过去之后被海风打散。
” “所以你觉得我们闻到的不是海是一个漏洞。
”陆惟把一张破折凳搬到天台角落坐下语气平稳“风比电大。
” 张弛把几颗螺丝放在掌心像数玻璃球那样来回滚着:“小时候我去过海边风比城里狠。
你张嘴说话它能把你的字刮回去。
” “那就去。
”夏堇说。
她没有讨论的意思像是在确认一条可执行命令“城西的环保堤还在吗?” “主体在监控坏了九成。
”阮初翻出一张折得软塌塌的地图在水泥地上摊开“沿河绕过两处沉降区走旧高架——最快两天能到外环。
” “两天太慢。
”陆惟站起来习惯性地拍掉裤脚的灰“我们不跟谁抢但不该让谁跟上。
” “外环之后是风口”闻叙合上病历夹“风会把声音打散也会把信号打散。
到那儿我们就只剩自己的呼吸了。
” “那很好。
”夏堇把地图折回塞进内袋“路上不捡人不解释不谈正义。
看见需要帮一把的先问一句‘你能不能自己走’。
能走就一起不能走就指路不背。
” 张弛点头:“不背。
”他抬眼看了看天像在确认某种节奏“今天出发?” “现在。
”夏堇说。
— 下楼的时候他们路过一间被风吹得半敞的病房。
窗帘被卡在窗框里像一条被夹住的白鱼在无声挣扎。
闻叙推门进去捡起地上一只旧录音笔。
按下去里头只有海浪粗糙又远夹着女人短促的吸气。
谁的海谁的肺他不知道。
“带上。
”夏堇说。
“做什么用?” “让它记住。
”她答。
他们背上包穿过走廊、楼梯、入口处半倒的接待台。
门外的藤蔓被陆惟用小刀齐齐割断他把刀背在手心磕了两下像敲醒一段迟缓的意志。
阮初最后一个锁门锁头锈得像老骨头。
她拉了一下确认没有回头。
城西的路不好走。
沥青被热浪泡过又被冷夜冻过起泡、开裂像一张长过病的皮。
沿河的堤坝缝隙里长着一些窄叶的草逆光下泛银光。
远处有救助站挂出的布条——“幸福许可·预约中”风一吹布条像一条绕不过去的蛇。
没有人他们也不看。
半个小时后他们绕到旧高架下。
高架像一根跨开的肋骨支撑着一段空无。
夏堇抬头确认钢梁的受力点还算完整。
陆惟先爬手脚像把钉子一点点把身体钉上去。
张弛在下面接过包再传上去;阮初最后一个动作干脆不浪费力气。
闻叙中途回头看了一眼城市塔心在雾里像被水泡过的纸灯忽明忽暗。
“你还在看什么?”陆惟问。
“看它还亮着。
”闻叙说。
“与我们无关。
”夏堇在上面接他“亮着不代表在熄了也不代表死。
” 他们在高架上走了两个小时。
风大带着细沙打在脸上像有人用很小的砂纸磨你的皮。
脚下是破损的城市块面像被河水搬运过的石头一块一块被风翻开。
阮初把终端贴近护栏测试屏幕亮了一下:没有信号只有风。
她关机把机器揣进衣服里当一个暖手的铁块。
午后天色更浅了。
云像被刀片刮过的奶沫薄而碎。
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更白的线细得像是画错的铅笔痕贴在地平上不动。
张弛咽了口唾沫:“到了吗?” “还早。
”闻叙说“那可能是盐田也可能是崩塌的风带。
海不会那么规矩。
” “规矩是城市给人的错觉。
”夏堇说“海不会照顾人。
” “所以我们去。
”陆惟把帽檐压低一指“去一个不照顾人的地方人会把自己照顾得更像人。
” 他们从高架斜梯下到外环。
外环像一条冻住的蛇盘在城市周围。
地表和风的摩擦发出一种低低的呜响。
阮初停在风口边眯着眼往前看:“这之后梦权很难跟。
” “那就别等它。
”夏堇说。
一个拐角处有一辆侧翻的电车车窗碎得像星星。
闻叙翻到乘客的座位单日期停在“善意终止”前两天。
他把那张单子夹进病历夹没作解释。
张弛捡到一条半断的围巾颜色褪得只剩下灰。
他把它抖开系在自己的背包带上像给某个不在的人留一条路标。
“你想到了谁?”阮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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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梦禁第29章 梦海来源 http://www.mlmjz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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