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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新介第81章 龙鳞奇谭

1998年夏天我跟着导师顾明远教授在浙江乡下做田野调查。

那是个闷热的午后知了在樟树上扯着嗓子叫唤老顾蹲在村口石碾子旁边正用放大镜研究半截青砖上的刻痕。

我抱着装满资料的铁皮饼干箱后背的汗把蓝白条纹衬衫都洇成了深色。

小陆把县志里关于龙王庙那页找出来。

老顾的草帽檐上沾着蜘蛛网下巴颏新冒出的胡茬泛着青光。

我手忙脚乱翻资料时村支书老刘骑着二八大杠叮铃咣啷冲过来车筐里装着两瓶黄酒和油纸包的猪头肉。

顾教授!老祠堂挖出怪东西了!老刘的解放鞋底沾着新鲜黄泥裤脚还挂着半片槐树叶施工队说要拆东墙补西院结果铁锹刚下去就冒红光... 我们跟着老刘深一脚浅一脚往村西头跑。

日头毒得能把柏油路晒化远远就看见祠堂门口围了黑压压一圈人。

几个穿迷彩服的工人杵着铁锹窃窃私语有个戴安全帽的小年轻正拿手机拍照——那年头手机还稀罕诺基亚的蓝屏光在阴影里一闪一闪。

老顾从帆布挎包里掏出白手套人群自动分开条道。

我抻着脖子往里瞅夯土墙根底下露出半截青黑色物件像是被火烧过的树根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

老教授突然咦了一声蹲下身用毛刷扫开浮土那东西在阳光下泛出铁器特有的冷光。

都往后退!老顾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我从没见过这位考古系出了名的老学究这么失态。

他哆嗦着摸出瑞士军刀在黑色表面轻轻一刮暗金色的纹路突然从划痕里渗出来像是活物般在金属表面游走。

当天夜里村长家厢房的灯泡摇摇晃晃。

老顾把那块半米长的黑色残片搁在八仙桌上底下垫着从招待所借来的白床单。

我举着手电筒打侧光看着那些细密如鱼鳞的纹路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陆川你看这层叠结构。

老顾的放大镜在残片边缘游走现代冶金根本做不出这种复合金属铜铁锡铅的比例...他突然抓起搪瓷茶缸灌了口凉茶还有这些放射状气孔除非是... 窗外炸开个闷雷老式钨丝灯泡滋啦闪了闪。

我后脖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听见房梁上有细碎的沙沙声像是谁在瓦片上轻轻刮指甲。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没跟着老顾去省城找陈九如或许就不会卷进后面那些要命的事。

陈老板在古玩城有间铺子门脸挂着观复斋的烫金牌匾玻璃柜里摆着些真假难辨的青铜器。

这人五十来岁穿对襟唐装手腕上缠着星月菩提见面就冲老顾作揖:顾老您可是稀客。

当老顾掀开包着残片的蓝布时陈九如手里的紫砂壶当啷砸在水泥地上。

他抄起柜台里的强光手电光柱扫过的地方那些暗纹竟像血管似的微微搏动。

这是...龙蜕啊!陈老板的喉结上下滚动十年前我在陕西收过巴掌大一片被个港商五十万买走了。

我正蹲着捡紫砂壶碎片闻言差点划破手指。

老顾的眼镜滑到鼻尖:你说清楚什么龙蜕? 龙过山蜕鳞遇雷则化铁。

陈九如压低嗓子柜台后的关公像在烟雾里半睁着眼顾老您看这纹路是不是像云又像浪?这叫蜃纹海市蜃楼就是蜃龙吐气... 突然卷帘门哗啦作响穿皮夹克的光头男人带着寒气闯进来。

我注意到他右手少了根小指虎口纹着蝎子刺青。

老陈听说你收了件好东西?那人操着东北口音眼珠子像黏在残片上。

后来的事快得像按了快进键。

第三天夜里我和老顾在招待所整理资料窗玻璃突然被石头砸得粉碎。

几个黑影翻墙进来老教授死死搂着装残片的樟木箱我抄起暖水瓶要砸后脑勺却挨了记闷棍。

等我醒来时人在县医院老顾额角贴着纱布正在跟警察比划:穿42码胶底鞋左手使匕首...装残片的箱子不翼而飞。

护士说我们算走运隔壁病房刚送来个被雷劈的浑身焦黑还攥着半片黑乎乎的东西。

三个月后我在校图书馆查资料偶然翻到泛黄的《浙江异闻录》其中一页被折了角:光绪七年鄞县暴雨有物坠于四明山色如玄铁而温润。

樵夫王某拾之夜半见其室放红光有角影投于壁上...那页边角有老顾的笔迹:非陨铁疑为龙属遗蜕。

去年同学聚会听说陈九如的铺子关了有人看见他半夜在江边烧纸钱。

至于那块残片有人说在苏富比拍卖图录上见过类似的也有人说在某个暴雨夜看见四明山顶有金光破云而下像极了龙抬头。

2003年非典期间我在市档案馆整理旧照片时突然翻到一张泛黄的工程图。

那是1995年四明山隧道施工平面图某处用红笔圈了个不规则的椭圆旁边潦草地写着声呐异常深37.6米。

我手一抖碰翻了搪瓷缸茶水在图纸上洇开露出背面用铅笔写的诗句:雷火烧鳞甲云气藏玄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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