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生当然没有透露自己是背后的金主但还是很高兴地与保罗聊起了巴黎聊起了梵高聊起了约翰娜。
保罗十分惊诧在云南的丛林中遇到一位与自己有如此多交集的中国人慢慢恢复了自己作为美术生的心理人格存在热络地与王月生谈天说地。
当问及他最喜欢的作品是否是那幅获奖的风景画时保罗郑重的回答不是另一幅。
王月生在后世查到了保罗所说的那幅画那是2017年河内美术博物馆修复的一幅疑似1901年、实为1899年的《铁路工地素描》X光检测发现画布夹层藏有保罗特意用越南语留下的血书:“每一根枕木都在尖叫。
” 王月生为了安抚保罗转移了话题。
但是保罗描绘的场景冲击的又岂止是一个巴黎美院的大学生呢。
来自后世的王月生知道此时殖民者是多么的不当人但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如此的不当人。
他天真的以为殖民者与被殖民者只是工业国对农业国的降维打击和商品上的剪刀差收割落后国家的民间财富而已。
甚至他还曾经跟后世不少人认为的那样如果当时中国多一些殖民地是不是会有更多如上海法租界的洋房、青岛八大关的别墅那样的艺术存留甚至会多一些青岛下水道那样的良心工程。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殖民者收割的岂止是财富他们收割的更是底层劳动人民的血肉甚至生命。
那夜冷泉驿馆中的王月生特别的暴躁似乎有一腔的怒火无处宣泄。
者黑嫫默默地承受着。
第二天早起时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是汉家的少爷你应该是站立在最高山崖上的“莫古鸠诺”(注:彝语“天空之鹰”)。
火塘边的阿普(注:祖父)说过:‘当虎豹的脚印踩进荞麦地时穿查尔瓦(注:羊毛披风)的男人该举起砍刀而不是让女人用身体接住男人的怒火’”。
说完者黑嫫又贴了上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她那滚烫的娇躯。
见王月生喘息加剧者黑嫫坏笑了一下扭身就跑边跑边说“可不敢了今天要过猴子崖呢”。
猴子崖位于冷泉驿与芷村之间的峡谷断裂带两侧崖壁呈90度垂直形似猿猴攀附得名。
古驿道宽度仅容一马通行外侧为百米深涧岩石受雨季冲刷布满青苔路面碎石松动。
九月正值云南雨季尾声雾气弥漫山间能见度不足十丈偶有山风卷落碎石坠入深谷。
滇马驮着蒙自盐井产出的竹篾编织的方形井盐块及少量个旧锡矿样品。
头马系铜铃鞍具插避邪的鸡毛掸子和火把架。
者黑嫫身披查尔瓦羊毛披风腰别火药枪;身后是三名身手最灵便的马脚子赤脚裹绑腿背负干粮和蓑衣四人共同把王月生护在中间。
崖壁中段有天然石穴野生猕猴群居常抢夺马背货物。
前面的探哨一人以长烟杆敲击岩壁通过回声判断路基稳固性一人用砍刀清理垂落的刺藤。
雾气凝结成水滴从查尔瓦滚落盐块受潮泛起白霜。
马队呈单列贴内侧行进马匹鼻息喷白雾铁蹄与碎石摩擦迸溅火星。
马脚子以红布蒙住头马双眼避免其窥见深渊后方马匹缰绳串联马脚子还需以身抵住外侧马腹防坠。
虽然探哨提前用竹哨模拟鹰啸驱猴但仍有三只老猴突袭尾马抓挠盐袋致一匹受惊马匹前蹄踏空。
随后猕猴群从石穴跃出抢夺盐袋尾马盐块散落。
者黑嫫用火药枪朝天鸣响回声震荡山谷猴群惊退但导致岩壁松动碎石雨引发马匹短暂骚动。
危急之下者黑嫫居然即兴编词唱了曲纳西族的调马歌(又称《赶马调》)来安抚马群: 峭壁裂云藤作路千仞青岩锁寒雾 蹄下风雷惊飞鸟石棱如刀割天幕 莫看那树影婆娑猿声近猴爪织网藏深谷 佯抛山果诱君驻狡目流转暗伏弩 马帮手下很熟练地配合叠唱: 吁——莫慌! 者黑嫫继续唱道: 鬃扬且作旌旗舞踏碎荆棘破迷途 垂耳听我铜铃脆随我踏云踪 老藤盘蛇缠马腹危崖倒悬瀑如怒 猴王踞顶擂石雨笑掀狂沙掩日暮 君不见九曲岩隙皆陷阱十步埋骨化焦土 莫信枝头殷勤语狡童面善心似虎 然后停歌吟诵: 石崩地颤非君过原是山魈弄机杼 君为龙驹本无畏何惧泼猴戏朽木 马帮手下又默契地变调: 吁——莫惧! 者黑嫫继续唱道: 鼻息喷火焚妖雾铁蹄叩石震五鼓 垂首嗅我掌心盐共越万重峰 整队马儿居然真的慢慢平静了下来稳步走过最后20米险段除了中间王月生听歌入迷草帽被山风卷入深涧。
抵达芷村方向隘口后众人用火草绒点燃艾草驱寒者黑嫫按照马帮规矩以彝文刻山神佑我于岩壁。
后一天是从芷村至鸣鹫。
芷村以南的盐马古道被烈日炙烤得发白碎石间蒸腾着盐霜与尘土的咸涩。
者黑嫫用布巾裹住口鼻眯眼扫视着前方泥泞的土地。
那里本该有蹄印但此刻被某种巨大生物的足迹彻底覆盖。
一个马脚子突然拽住缰绳:“掌柜的!这……这是象脚印!”众人望去泥地里五趾分明的巨型凹陷泛着青苔边缘凝结着盐粒宛如史前巨兽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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