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到寅时才停天津卫的屋檐全刷了一层白胶。
英租界福煦路有栋窄脸儿的法国式阁楼顶层天窗正对着《大公报》的排字房。
——这儿就是我此刻的窝。
炉子里烧着旧报纸火苗舔着铅字一声一行日本天皇御赐便化作黑蝶。
我坐在炉边用镊子夹白萍的高跟鞋——鞋尖里那把副钥匙在火映下闪得像个嘲笑。
文件就在我手边:伯明翰合同、山田批注、领事收据……只要送出去半个政坛都得地震。
可我迟迟没动——因为白萍还不知是死是活;小桃躺在维多利亚医院高热未退;而我连伤口都来不及换药。
门被轻敲三下两长一短。
——自己人。
我打开一条缝阿灿裹着寒气钻进来怀里抱着《大公报》的初样嗓门压得极低:“哥排字房等着你的‘料’只要点头明天头版——‘樱花御剑系赝品伯明翰铁场黑幕惊天’!” 我没接话先问医院。
阿灿叹气:“还是烫说胡话只喊两句——糖葫芦、别去。
” 我心里一抽像被铁丝勒住。
阿灿瞄我脸色又道:“另有个消息——伯明翰股东会提前结束明儿一早专列返平随车有日本武官、英国领事……还有曹汝霖。
” 我猛地抬头——仇人聚一车千载难逢。
阿灿把初样推到我面前:“文件一登他们必成过街老鼠咱们再补一枪?” 我指尖触到铅字冰凉却烫得我心口发疼。
——这是白萍拿命换来的也是小桃用血换来的;可只要见报北平、天津的学生就会涌上街头曹汝霖们再难逃清算。
我咬牙:“照排!” 排字房在阁楼后身二十几架活字架像迷宫。
主编姓陆戴圆框镜冲我伸手:“料?” 我把文件递上他借汽灯看手指越翻越快额头渗出细汗半晌抬头眸子里燃着火:“真敢登?” “敢!”我扯开衣襟露出肩伤“血在这儿字在那儿怕甚!” 陆主编一捶案板:“好!明天——‘断剑’见报!” 凌晨四点初样出来斗大标题: 《樱花御剑系赝品 伯明翰铁场黑幕惊天》 副题:日本天皇“亲佩”实为英国批发曹汝霖签字铁证如山 旁边配照片:三把断剑剑镡“Made in Birmingham”特写背景是我用鲜血写下的“武运长久?”——问号红得刺目。
我借排字工小刀在样报边缘划一道口子插进一枚铜钱——白萍那枚“火”铜钱。
铅字与铜冷与热压在一起像把我的心也压成薄片。
陆主编递给我一杯烧酒:“为明儿?” 我举杯却冲天窗——雪后夜空墨蓝没星。
我喃喃:“为……她。
” 酒入喉辣得泪几乎出来。
酒未尽忽听街外“滴滴”——汽车喇叭急促。
阿灿跑进来脸色发青:“哥医院来电——小桃不见了!” “当啷”——我手里杯落碎成片。
我揪住他衣领:“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护士说来了个戴纱帽的女人留字条——”阿灿递给我一张皱纸上面用铅笔匆匆写着: “人要活拿剑换。
——白” 字迹我认得——白萍。
——她没死! 我脑子“嗡”地一声像被重锤。
——她劫小桃?为何?难道真账本另有隐情?还是她根本不想让我登报? 我冲出排字房夜风像刀。
我跳上黄包车直奔维多利亚医院。
病房空荡床单皱留一抹淡淡雪花膏味——她真的来过。
护士怯怯递给我第二样东西:一只白珐琅药盒盒内是半截糖葫芦——山楂最大糖壳裂口像笑开的嘴。
盒底又是一行铅笔字: “津门旧火车站凌晨五点专列开动前一个人来。
” 我抬腕——四点四十!离五点只剩二十分钟! 我跳车奔到街上雪又下像撒盐。
我伤口崩裂血沿衣角滴在雪上留一串暗红梅花。
我顾不得跳上另一辆黄包车吼:“旧火车站!快!” 车夫被我狰狞吓住玩命蹬。
夜风割脸我却浑身冒火——白萍你到底是死是活?是敌是友?为何劫小桃?为何阻我登报? 四点五十五火车站钟楼在望。
雪幕中黑色专列吐白雾像一条冻僵的蟒。
月台军警林立刺刀闪亮。
我远远望见—— 车头旁曹汝霖穿狐皮大氅正与英国领事说笑;山田的继任者——一个矮胖日本大佐——不断看表。
站台北侧停一辆救护车车门半开隐约露出担架一角白被单下是熟悉身形——小桃! 我血涌头顶刚要冲忽听身后软软一声: “燕子别冲动。
” 我猛地回头——白萍! 她穿黑色男式长风衣帽檐压到眉只露一点下巴白得似雪。
她右手拎一只小巧皮箱;左手把一支掌心雷悄悄抵到我腰眼。
“上火车”她声音低而稳“最后一节货厢。
——别问问就是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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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第9章 津门阁楼断剑登报来源 http://www.mlmjz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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