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淮右濠州钟离。
暮春的黄昏本该是暖风醉人此刻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沉闷。
天边堆叠着铅灰色的云低低压下来仿佛要直接将这片饱经战乱与饥馑的土地碾碎。
官道两旁本应葱郁的田野如今只稀稀拉拉地缀着些病恹恹的禾苗更多的是裸露的、龟裂的黄土。
几株老槐树歪斜地立着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绝望者乞求的手臂。
空气里弥漫着尘土、腐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那是饥馑和瘟疫共同散发出的不祥味道。
濠州之地自去岁起便灾异不断。
先是大旱赤地千里河流见底;待百姓勉强播下种子却又来了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过后连树皮都剩不下几片。
紧接着一场来路不明的时疫如同无形的幽灵在各个村落间游荡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羸弱的生命。
钟离东乡的汪家集亦未能幸免。
汪家算是这集上数得着的乡绅人家祖上曾出过小吏置办下些田产传到汪仁福这一代虽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殷实。
高墙围拢着一座三进的宅院青砖灰瓦在这片破败的乡野间算是一处难得的安稳所在。
然而此刻汪府上下却笼罩在一片远比外界天气更为凝重的焦虑之中。
后院主屋外汪仁福搓着手来回踱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拭。
他年近四十身着半旧的绸衫面容本是敦厚温和此刻却眉头紧锁写满了担忧。
屋内是他结发妻子张氏声嘶力竭的痛呼声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声音渐渐由高亢转为沙哑无力。
产婆和丫鬟们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血水面色都带着惶然。
“怎么还没生下来……”汪仁福喃喃自语目光不时瞟向紧闭的房门。
他虽是男子不通产育之事却也知这般拖延绝非吉兆。
妻子张氏素来体弱这一胎怀得本就艰辛如今又赶上这兵荒马乱、灾疫横行的年月不由得他不往坏处想。
管家福伯在一旁垂手侍立见状低声劝慰:“老爷宽心夫人吉人天相定能母子平安。
老奴已让人去镇口请陈郎中候着了。
” 汪仁福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天色愈发暗沉那铅灰色的云层背后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过。
他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一个年轻的家丁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脸色煞白也顾不得礼数指着天空结结巴巴地喊道:“老……老爷!天……天上!您快看天上!” 汪仁福与福伯同时抬头。
只见那厚重的云层不知何时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开了一道裂缝。
裂缝中并非预想中的夜空或星光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淤血般的暗红色光芒。
在那红光的中央三颗异常明亮的星辰排成一个尖锐的三角状正散发着冰冷、妖异的光辉。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三角星阵的下方一颗拖着赤红尾焰的流星正划破天际其目标……其目标仿佛正是汪家集的方向! “荧惑守心?!不……这星象……从未见过!”汪仁福虽非博学之士但也读过些杂书认得些星宿。
传统的“荧惑守心”已是大大凶兆主兵戈、死亡、帝王有难。
眼前这天象却比“荧惑守心”更为诡异霸道那三角星阵透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而那赤色流星的坠落更似某种“星陨”之劫! 几乎在流星划过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汪家集。
鸡犬不宁牲畜在圈中惊恐地嘶鸣连那几株老槐树都无风自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也正是在这天地异变达到顶点的刹那—— “哇——!” 一声极其响亮、甚至带着几分穿透力的婴儿啼哭声猛地从产房中迸发出来!这哭声是如此有力竟一时压过了外间的混乱与喧嚣。
产房内精疲力竭的张氏几乎晕厥过去。
经验丰富的产婆曹氏抱着那刚刚娩出的、浑身还沾着血污和胎脂的男婴脸上却毫无喜色反而充满了惊疑与……一丝恐惧。
那婴儿与其他新生儿不同他并未紧闭双眼反而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那眼神不似婴孩的懵懂倒像是一汪深潭清晰地倒映出窗外那诡异的天象红光。
更奇的是在他的左胸心脏位置并非平滑的肌肤而是天生带着一片暗红色的、形似火焰又似某种复杂符文的胎记! “老天爷……”曹婆子手一抖差点将孩子摔了。
她接生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异状。
婴儿不哭则已一哭惊人而且这睁眼观天象、身带异纹的模样让她心里直发毛。
“是男是女?孩子可好?夫人怎么样了?”门外传来汪仁福急切的声音。
曹婆子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的惊惧用襁褓将婴儿仔细裹好尤其是遮住了那片胎记这才打开房门挤出一个笑容:“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小官人!母子……母子平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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